一樓的客廳裏，董長風正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打著電話，一臉焦急。

見初九跑下來，他朝初九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

“爸，董倉哥哥家出什麽事了？”初九著急地問道。

董長風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是你董倉哥哥家的小兒子，找不到人了。”

“是那個叫董希銘的孩子嗎？”初九拉著爸爸問，男孩蒼白無辜的小臉浮現在他腦海中。

董長風點點頭剛要開口，手機又響了起來。

“好的……好的……我馬上到！”董長風對著電話那頭說。

“跟我去趟董倉家。”董長風轉頭對初九說。

“我上樓拿件衣服。”初九說完就飛身上樓。

一把推開房門，他驚訝地發現，春生已經離開了。床上剛才被弄亂的被子此刻鋪的整整齊齊平平展展，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奇怪的家夥，又作妖？

顧不上細想，初九取了外套，就狂奔下樓。

司機已經等在車上了，董長風帶著初九鉆進去，黑色的賓利沖破夜幕，朝著董家村駛去。

董倉家已經亂成了一團，幾乎大半個村的老者和婦孺都擠在這裏。

董倉媳婦抹著眼淚坐在人群中間。八堂姐坐在右側不時安慰著她，她的左側坐著村中年歲最長的二爺。

見到董長風和初九，人群自發地讓出一條路來。

“現在是什麽情況？警察來過了嗎？”董長風問坐在董倉媳婦旁邊安慰她的八堂姐。

八堂姐點點頭：“多半個小時之前來的，了解了一下情況就帶村裏的人去村前村後的莊稼地、菜地和果園裏找了。”

“大棚那邊派人過去了嗎？”

“去了……”

“村子裏都找過嗎？”

“挨家挨戶都找過了……”

“……”董長風陷入沈思，總不能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把孩子帶走了吧？

“……”滿屋子的人也隨著他陷入沈思，前一秒還嘈雜不已的房間頃刻間就安靜了下來，就連最小的孩子都緊緊地抱著媽媽的脖子不再出聲。

突然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像是烏雲中的一記炸雷，振聾發聵。

“不在村裏……那孩子……”一個蒼老、沙啞、緩慢而鏗鏘的聲音說道。

眾人紛紛擡頭，發現說話的人是坐在人群中間的二爺。由於耳聾，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大。

二爺年齡接近一百歲，多年前聽力就慢慢衰退了，從這以後，原本喜歡在胡同口大青石上給村裏小輩講故事的二爺慢慢陷入了沈默中，村裏的人一度以為他變得又聾又啞了。

而此刻，他竟然突然發聲，就連他六十多歲的小女兒都覺驚訝不已。

“不在村裏，那在哪裏？您知道嗎？”董倉媳婦哭著追問道。

此時的二爺一臉茫然地搖搖頭，緩緩地豎起兩根手指。

眾人面面相覷，這什麽意思？

“二太爺的意思是不是說有兩個孩子？也就是董希銘和別的孩子在一起？”站在董長風身邊的初九在爸爸耳邊輕聲問道。他想起從董倉家出來遇見那個紅衣女孩，還有偷跑出來的董希銘。

“都查過了，村裏的其他孩子一個也不少……”八堂姐低聲說。

董長風嫌棄地看了初九一眼：“沒有了解清楚情況之前，不要亂猜！”

初九：“……”

初九悻悻地擡頭看了一眼再度回歸沈寂的二爺，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在二爺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肯定的眼神。

有個地方必須要去！一個聲音在初九腦海中響起。

“爸，我出去幫忙找小銘！”初九對董長風說。

滿臉凝重的董長風似乎又在思考著什麽，好像並未聽到初九說的話。

初九也不等他回話，轉身撥開人群，從董倉家擠了出去。

村裏的路大都沒有路燈，還好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初九就著月光一路朝爺爺的老宅走去。

照例是鐵將軍把門，照例徒手翻墻進去。

初九發現那天被他和春生收拾整齊的正屋稍顯淩亂，桌椅都被人動過，一看就是有人來過了。應該是來找孩子的人。

他隨手掀開床單看了一眼，床下那些箱子還在原位，藏書地下室應該還沒有被人發現。

這裏應該會有什麽線索的，初九借著手機的燈光仔細檢查著房間的各個角落，除了在寫字臺桌腿下發現極小的一團紅色毛球以外，別無所獲。

就在他彎腰檢查寫字臺的時候，被他虛掩著的正屋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初九猛然轉身，手機燈光照在一對幽綠色的眼睛上。

“奶牛，他們來過這裏對不對？”初九隨口問貓道，並不期待它會回答。

自然不會有任何回答。

“你知道他們去哪裏了嗎？”初九轉身繼續檢查著寫字臺。

“喵……”奶牛突然叫了一聲。

初九驚訝地回頭，這貓聽懂了人話不成？

更讓他驚訝的是，奶牛起身開始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望向初九，那意思好像在說：快來啊，跟我走！

初九趕緊提步跟上，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貓應該知道些什麽。

奶牛躍上墻頭，初九也從院子裏跳了出來。

奶牛邁著如假包換的貓步輕盈地在胡同的外墻上走著，胡同裏的初九緊緊地跟著它。

月光下，一人一貓就這樣如影隨形。

奶牛最終他停在村尾一戶人家的院墻上，坐直了身子凝望遠方。

再往前就出了村，一條小路朝遠方延伸出去。

難道，他們是從這裏離開的？這條小路通往哪裏呢？

初九掏出手機，打開地圖……然而，這種村中小路電子地圖上是不顯示的……

他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了兩下，驚訝地發現，朝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就走到湖邊了。

只是從地圖上看，這裏距離湖邊還有兩三公裏的路程。

初九沿著小路往前走了一段，發現來到了一條國道上。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從他身邊經過，初九趕忙伸手把人攔了下來。

“大叔，這條路往前走是什麽地方啊？”初九問道。

騎自行車的大叔明顯被初九嚇了一跳，不知道從哪裏抽了一根棍子出來，看樣子是準備防身：“你誰啊？幹什麽的？”

“我是董家村的……”初九道。

“你？董家村的？”大叔打開頭上戴著的頭燈，照著初九上下打量著他，滿臉狐疑。董家村的人什麽時候改說燕京話了？看著小子這身行頭，不像是普通村民啊。

初九被他的頭燈晃的眼睛都花了：“我真是董家村的，我騙您幹嘛？”

“董家村的人我都認識，我可沒見過你！”大叔看了看初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搖著頭說。這表這麽亮，得一兩千吧？

“我老家是董家村的……”初九解釋道，“您剛才說董家村的人您都認識，那您認識董倉嗎？”

這時候一抹薄雲飄過，半遮住了月亮，周圍的光線頓時暗了許多，只剩大叔的頭燈在縹緲的夜色裏發著慘淡的光。

“董倉？你是說那個家具廠的董倉？”大叔的神色變了變。

“嗯……”壞了，這大叔估計和董倉有什麽過節吧？早知道就報二太爺的名字了……初九後悔的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

“認識啊，你是他什麽人？”大叔看了初九一眼。

“董倉……是我本家哥哥……”初九硬著頭皮說，他尋思這鄉裏鄉親的能有多大仇啊？大不了大叔待會兒動手的時候，自己撒丫子就跑唄。

“早說啊！”大叔的表情突然生動起來，還伸手拍了拍初九的肩膀：“董經理幫我們村小學解決了桌椅板凳的問題，是個大好人！”說完還伸出了大拇指。

初九下意識地擡手揩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珠，哎呦我去，虛驚一場。

“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麽來著？”大叔笑道。

初九再度扶額，敢情大叔把剛才的說的什麽都忘了？

“剛才我問您，這條小路通到哪裏來著……”初九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

“哦，這條小路通到湖邊啊，不過你要從這兒過去再往前就不好走了……”大叔把手裏的棍子放回車前筐裏，又朝後指了指電動車的後座，“你要是去那裏，不如跟我走吧，順路，我帶著你！”

初九看了看他頭上的頭燈：“您是去釣魚？”

“這都被你發現了？”大叔笑道，“就前面那片水，魚特別肥，還愛咬鉤，聽說古時候是皇上的養魚池呢……”

皇上的……養魚池……

初九心說這民間傳說可真是構思大膽，什麽都能扯到一起……

大叔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讓他震驚的差點從車後座上掉下來。

“這片水啊，古時候叫通天，聽說可以直通天庭，所以這裏魚特別多，傳說還有龍呢！”

通天！龍！

初九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盯著虛空中的某處——這些不都是那個龜殼家譜上提到過的嘛？

“不過那都是傳說啦……對了，我還沒問你呢小夥子，你深更半夜去那裏幹嘛呢？”

“我……”初九迅速在腦子裏組織語言。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去會誰家姑娘啊？我年輕的時候啊……”大叔未等初九的瞎話編好，就幫他圓場了。

鄉村小路上的晚風微涼，初九裹緊外套坐在大叔車後座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他絮絮叨叨講著自己可吹一輩子的光榮事跡，同時還仔細留意著周圍有沒有董希銘經過的痕跡。

大叔對這一帶相當熟悉，帶著初九在某些不為人知的小路上全速前進，經過一大片果園和魚塘，過十多分鐘就來到了水邊。

夜深了，湖邊格外寧靜。初九下車的時候，大叔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夥子，你拿著這個用去吧！”

初九低頭一看，大叔把自己的頭燈取下來給他了。

“這邊黑，你也不熟悉地形，萬一姑娘找不到你咋整？不用管我，我還有一個呢，一用一備！而且都是防水的，潛水員專用，你拿去放心用吧！”大叔果然又從包裏掏了一個出來。

謝過大叔，初九便沿著湖岸邊朝遠處走去。他此刻還沒有做最壞的設想，他寧願相信董希銘有可能在某個溫暖的草窠裏睡著了……

就在這時……

“撲通！”

百米開外的湖面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有人落水了？

初九心中一驚，猛然轉頭，循聲望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文就想吃東西怎麽破？好想寫美食文啊……

預告：明天有船戲。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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